李昌金：超生儿上户与收费脱钩后的计生工作形势

2014年，江西与山东率先在全国推行农业人口户籍登记制度改革，终结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挂钩的做法。2014年7月3日，江西省公安厅、江西省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联合下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出生登记管理工作的通知》。7月22日，笔者写了一篇题为《超生落户与收费脱钩：看上去很美》的评论文章，此文首发新浪江西“名家”栏目，被推荐至新浪首页，众多网站转发了此文。该文章引起了包括省市人口计生部门领导在内的社会各方面的广泛关注。笔者在文章中公开为基层包括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挂钩在内的所谓“土政策”辩护，指出这些“土政策”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存在的合理性、合道德性和必然性、过渡性，承认这些“土政策”对于我国成功控制人口过快增长曾经和正在发挥的重要作用，强调把基层计生干部在长期工作实践中总结出来的、行之有效的工作机制（即所谓的“土政策”）一概否定，不符合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的观点，在实践中也是十分有害。

笔者在文章中表达对推行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脱钩政策可能对我省人口计生工作产生冲击的担忧。那么，这项户籍管理新政实行半年多了，江西基层的人口计生工作怎么样了？笔者半年前的预言是否被言中？带着这些问题，笔者再次深入江西K县人口计生部门进行调查，现将调查情况综述如下：

从K县调查情况看，户籍管理新政，即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脱钩的做法对基层人口计生工作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冲击。“全线崩溃”、“一落千丈”、“一夜回到解决前”是计生部门的同志对于“脱钩”后人口计生工作状况的总体描述。具体来说，主要存在以下四个突出问题：

一、社会抚养费征收兑现率大幅下降

2014年下半年，K县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工作因户籍管理新政而陷入举步维艰的境地，全年社会抚养费征收总额较上年下降34%。2014年全县当年及历年违规生育对象上户口共1967户，缴纳首次社会抚养费的只有911户，仅占应缴户的46.3%。这些已收社会抚养费除上半年通过与上户口“挂勾”征收的1067万元外，主要是在2014年8月至9月的“攻坚月”期间征收的，“攻坚月”之后征收工作再度陷入僵局。目前，没有缴纳社会抚养费的违规生育对象都在观望，看上面有没有什么过硬措施，如果没有过硬的措施跟上，不仅没人再去交费，就是之前已交费的人也会要求退费。社会抚养费的征收问题，关键的不是政府要收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计划生育政策还要不要坚守的问题，如果不能依法征收违规生育对象的社会抚养费，那就等于开放生育，所谓的国策就无从谈起。

二、计划生育各项工作全线滑坡

近十多年来，根据中央关于统筹解决人口问题的文件精神，在相关部门的配合下，形成了生育对象执行计生政策（包括缴纳社会抚养费）与公安上户口挂钩的工作机制，这个机制的核心内容是把新生儿上户口作为一个总“卡口”，实践证明这个机制很管用，现在这个总“卡口”没有了，一整套围绕这个“卡口”所形成的人口计划工作机制也随之瓦解。因为人口计生部门对计生对象没有任何约束力，计生对象不会按要求主动到计生部门进行环孕检；由人户分离造成的流动人口计生管理难度加大，在外打工的生育妇女也不再给家里寄孕检证明；“准生证”办不办似乎也无关紧要了，“两非”现象更是普遍存在……。对于这些问题如果不能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加以解决，基层整个人口计划生育工作可能陷入失控状态。

三、法院强制执行难破现实困局

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脱钩后，对于拒不依法交缴社会抚养费的违规生育对象只能申请法院强制执行，但要通过法院办成一件申请强制执行案件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或者说依法行政的成本非常高。主要问题是申请强制执行的程序复杂冗长，立案――问话――告知――决定书――摧缴书――申请执行，一路下来至少要花费4--6个月时间。还有，如果征收对象不配合，不见面不签字，并转移家庭收入，将给案件办理和执行增加难度，法院也因此增加了压力。如果大多数违规生育对象的社会抚养费征收都要依靠申请法院强制执行，县法院现有的人力财力配备肯定跟不上（K县过去申请法院强制执行社会抚养费征收，最好的年份也只执行了60余起案件）。再有，对于申请强制执行征收社会抚养费的案件，法官的积极性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

四、人口计生部门干部积极性受挫

超生儿上户与计生社会抚养费征收脱钩后，人口计生部门干部对计生对象的管理没有了抓手，也没有了有效的约束力。对那些不能自觉履行计划生育义务，按要求主动到计生部门接受长效节育措施的计生对象，计生干部可以说是束手无策。如此，人口计生干部的社会地位也随之降低，正如计生干部所说：过去是扬眉吐气，现在是土头灰脸。而人口计生工作没做好，完不成上面下达的人口计划任务，计生指标达不到上面的要求，又要被上级主管部门问责，因此，计生干部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边都受气，工作积极性因此受到很大打击。

原载《经济日报》――《市县领导参阅》2015年第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