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其中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审议《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若干规定》。会议指出，形式主义、官僚主义是顽瘴痼疾，必须下大力气坚决纠治......记得我从1981年参加工作进入人民公社，后又县直单位工作直至一年多前退休，40多年见证和参与了无数次中央出台类似的文件及相关活动，如全面整党、“三讲”集中教育、“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学习教育、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三严三实”专题教育、“两学一做”学习教育、反“四风”专项整治等。最近的一次是2020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关于持续解决困扰基层的形式主义问题为决胜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提供坚强作风保证的通知》。

这么这些文件和相关整治活动之后，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在多大程度上得到了有效遏制？这个大家心里都清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很多人用这个来形容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整治之难。

作为一个老党员、一个老三农工作者、一个三农一线观察者和研究者，看到中央再一次祭出《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若干规定》，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过去一些关于这个问题的所思、所想、所听、所惑、所盼一齐涌上心头，有些话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坐在桌前，敲动键盘把其中的一些东西梳理成下面这段文字。

01

中央再一次祭出《整治形式主义为基层减负若干规定》，这次管用吗？能解决问题吗？这大概是很多人在心底不由自主的发问。管不管用，解决实际问题是块试金石。当前，农村有哪些与此有关的实际问题呢？就在几天前，我在顶端新闻和新浪微博发了一个题为《乡镇新困境：对话中部省份某镇副镇长》的贴子，帖子引起了很多人尤其是县乡村干部的共鸣，多位朋友圈的县乡领导私信我说，表达对这种发声的支持。帖子反映了新形势下乡镇的新困境，其中提到的“装修型党建、表演式振兴、错位的图斑整改”等就是当下较为突出的实际的问题。

在这个帖子评论区有不少评论，其中的几则评论有点戳中人心：

A、不要说这个副镇长看得到，我们老百姓都看得清，但是叫谁管？享受最大利益的人都是制定政策的人，都是管你的人，老百姓占绝大多数有什么用？我们又不能违法乱纪！

B、共产党讲实事求是，有话要直说，有问题要敢于面对并认真解决、改正！一天到晚喊“改革”，改来改去有什么用？有弄虚作假就不会有风清气正！

C、官僚主义提出的任务的，只能用形式主义来执行。

02

几年前，一位基层干部在一个微信群发言：时代不同了，当前问责泛化，形式主义突出，巡查检查过苛等等。大家情愿不出彩，也不做事情。就说县里批地吧，连村民盖房子也不批了；财政局出一点事情，马上就发文，让各个环节都要证明材料，怎么复杂怎么来；分配项目的，经济形势不好，钱不足，监管还难，干脆不分配；再加上机构改革，很多工作基本停滞，何谈改革向深水区？

另一位网友发言：现在是从二十多年前农民负担很重，演化成了基层负担很重，解决问题的关键，一是全党要认真恢复实事求是的作风；二是要在新时代走好群众路线；三是纪委系统要加大对增加基层负责的追责力度，而且是上追一级而不是下追一级！要像反腐败一样铁腕整治。

03

金庸告诉我们的：形式主义基本上治不好 。几年前，有一篇题为《六神磊磊读金庸》的文章在网上流传甚广，文章借《天龙八部》剖析形式主义产生的根源，它不是一个技术问题，而是一个制度的问题和人性的问题。

该文写道：形式主义的本质是什么？形式主义的本质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逐级的忠诚检查：我向下布置了一个任务（比如种茶花），这个任务很难，很没谱，甚至我明知道它很傻缺、没啥实际作用，它就是个形式，可是就问你干不干？如果你干，说明你对我忠诚。反过来说，形式主义也是一种下级对上级的逐级的忠诚输送。

所以，形式主义对于中层、下层来说有时候反而是个好东西。它是一个捷径，是向上表达忠心的捷径，也是证明自己工作能力的捷径。

04

形式主义、官僚主义，问题表现在基层，但根子在上头，在体制机制，在上层建筑......其中的一个问题是政策脱离实际。我一直以来有这样一种感觉，近二三十年中国三农政策制定主要是依据西方经济理论，比如明晰产权等，忽视我国本身的国情和农情，包括自身乡村治理的经验过程以及历史演变等，这在某种程度上是中国迄今为止三农困局形成的一个最重要原因。

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说，乡村振兴战略要真有突破，就要从洋教条中解放出来，一如当年毛泽东从共产国际“城市中心道路”中解放出来一样。这个任务完成得成功与否，在一种程度决定着中国乡村振兴战略实施的成败。

如果要对于近二三十年我国的三农政策做一个判断的话，我的判断是：元政策基本正确、基本政策某些方面问题不小、具体政策问题较为严重（各地表现程度不同）。

政策脱离国情农情、脱离农村实际，一个十分重要的方面是现在各级领导干部尤其是高级领导干部真正懂三农的人越来越少。提拔干部“空降”越来越多，从基层干上来的越来越少（有的下基层也是为了“镀金”）。

华中科技大学一位博士曾这样评论我的上述观点：所言极是，我们要坦诚地面对我们真实的问题，真诚地回归群众路线，加强研究，多多探索，积极解决。

还有网友评论说，现在是“处长治国”，因为政策大多是处长拟定的，这些处长们大多都有高学历，不少还是海归，他们谙熟洋教条，但对国情农情却一知半解！

05

老田在《毛泽东终生不变的反精英主义色彩》一文章中认为，毛泽东是一个纯平民主义政治家，毛泽东的一生对精英主义是极为鄙弃的。无论是革命时代还是在建设时代，毛泽东都是“发动多数人、依靠多数人和为了多数人”，这与今天大陆精英主义者把民众视为某种边缘化的、拟物化的东西和对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正是因为毛泽东对平民主义的深刻认识和真诚的实践，才使得毛泽东具有空前的感召力，取得划时代的革命和建设成就。

毛泽东说：“形式主义害死人”。毛泽东还说：“按照实际情况，决定工作方针，这是一切共产党员所必须牢牢记住的最基本的工作方法。我们所犯的错误，研究其发生的原因，都是由于我们离开了当时当地的实际情况，主观地决定自己的工作方针。这一点，应当引为全体同志的教训。”

毛泽东同志强调，要看到人民中蕴藏着无限的创造力和丰富的经验和知识，虚心向群众学习。他曾经说过，中南海是没有多少知识的，知识在工厂、农村和商店里。有些在办公室、书斋里想不出、想不通的问题，有些在各类会议上议而不决、难以解决的问题，到农村去看一看、问一问、听一听，就豁然开朗了。有时苦思无策的事情，农民已有创新；有些困惑已久的问题，农民早有答案；而有时我们杞人忧天地担心，基层却并未发生。

06

1978年12月13日中共中央工作会议，复出后的邓小平做了题为《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讲话。

邓小平说：“因为民主集中制受到破坏，党内确实存在权力过分集中的官僚主义。这种官僚主义常常以“党的领导”、“党的指示”、“党的利益”、“党的纪律”的面貌出现，这是真正的管、卡、压。许多重大问题往往是一两个人说了算，别人只能奉命行事。这样，大家就什么问题都用不着思考了。”

安大一位老教授在转发该文时加了一段评论：比如说，强调加强党的领导，一些地方就变成了党去包办一切、干预一切；强调实行一元化领导，一些地方就变成了党政不分、以党代政；强调坚持中央的统一领导，一些地方就变成了“一切统一口径”。结果，给管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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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些领导干部包括党的高级领导干部，嘴上天天讲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讲要坚持实事求是和群众路线，但却并没有完全把它落实在行动上、落实到实践中，体现在成果里。

毛泽东关于做好农村工作有一系列论述，如关于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关于政策的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的原理等。但现在一些领导干部不讲工作艺术，不讲政策和策略，不讲政策的原则性和灵活性相结合，不懂把握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以及矛盾的主要方面和次要方面等，也没有多少真正意义上的调查研究。一些部门和领导布置工作任务，只讲原则性，不讲灵活性；只强调不折不扣服从，不允许变通；唯上唯书不唯实，眼睛朝上看，只对上负责，只对能够左右自己升迁流转的人负责。还有，鼓励基层发挥主观能动性，创造性开展工作等都只是停留领导报告里，如此最终受损害的还是农村的发展和老百姓利益。

08

不折腾，让农民休养生息，是新中国农村75年发展经验的总结，什么时候这样做了，什么时候农村就平静、就发展，反之则相反，尤其是在当前经济困难时期。不折腾，体现的是“无为而治”的治国理念。老子说：“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老子认为，为政者应当能够做到“无为而治”，有管理而不干涉，有君主而不压迫。少点最好是不要这样那样的“风暴”，农村承受不起，像环保“风暴”、农业设施“风暴式”清理等等。